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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开的花朵也有绽放的机会”

——访美国职教专家唐纳德•纽波特博士

唐纳德•纽波特博士在26岁时就被任命为内布拉斯加社区学院院长，其后相继担任过美国内布拉斯加州、俄勒冈州、得克萨斯州、俄克拉荷马州和密歇根州五所社区学院院长，历时45年，直到2004年退休。

纽波特博士还一直担任美国两年制学院校长联合会的主席和社区学院校长顾问委员会主席。也是中国教育国际交流协会高职院校海外培训项目（美方）协助官。他坚持两大教育理念：一是投资于人是最重要的投资，二是社区学院是“百姓”的学院。

前不久，唐纳德•纽波特博士应邀到中国以“美国社区学院与中国高等职业学院的区别”话题进行演讲。记者有幸在青岛职业技术学院与他相逢，就“中美高等职业教育”一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中美职业教育的区别

记者：您能谈谈自己的求学经历吗？这可能使我们的对话更有趣。

唐纳德•纽波特（以下简称“唐纳德”）：我首先想说社区学院是美国人发明的。社区学院通常称为布衣学院或百姓的学院。我和夫人凯瑟琳都毕业于社区学院。凯瑟琳开始进入社区学院学习主要是因为经济原因。我选择社区学院是因为我在高中的时候不好好学习，我喜欢打篮球，打网球，跑步，喜欢追女孩子。我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学生。高中最后一年的时候，我的助教看了我的成绩单，对我说：“你最好不要继续上学了，赶紧去打工吧，大学不适合你。”后来他又说：“如果你真的还想上学，可以去社区学院”。最后，我选择了社区学院。我在社区学院读了两年，然后转到了密歇根大学，这是美国比较好的一所大学。我非常喜欢这所大学，在23、24岁的时候攻读了博士学位。这就是我自己的经历，应该说社区学院改变了我的人生。迟开的花朵也有绽放的机会！

记者：美国社区学院的特点和吸引力是什么？

唐纳德：今天的社区学院首先提供两年的大学教育，学生在高中以后就可进入学习。美国社区学院共有1200多所社区学院。我的第一个工作是在内布拉斯加社区学院工作，并在这个学院第一次做了校长，第一次当了教授。所以，社区学院也是可以培养大学校长的。后来到了俄勒冈州、得克萨斯州、俄克拉荷马州、密歇根州，总共五所社区学院校长。

美国的社区学院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在于，第一、有低廉的学费；第二、专注于教学；第三、小班授课；第四、有研究学习的特色课程；第五、有支持性的学习环境。

关于低廉的学费。数据显示，美国的公立社区学院学费平均2402美元，不包括住宿等杂费。公立大学是6585美元，他们招收美国社区学院的大部分学生。我没有展示私立大学的学费，因为是很高的。在美国，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多么多的金钱。所以可以看出来为什么美国社区学院如此吸引人。

学院的专业师资加小班授课等于高的学习质量。社区学院的师资是专业的，基本上都是硕士以上学位，还有就是来自行业、企业的专家、带头人等等。每个班大概是25个学生。最后一点也是非常重要的，我们每年给学生颁发学位证书和资格证书。事实上我们70%的员工都读过社区学院，后又进入其他大学取得学位。

记得最后一次参加毕业典礼的时候，我曾给一位86岁的老太太亲自颁发了证书。当时，所有在场人员全体起立，热烈鼓掌，表达对老太太的敬意。这让我终生难忘，现在想起来我都很激动。这是终身学习社会成熟的标志。

记者：中、美学生有什么样的异同？

唐纳德：中美两国学校学生的状况有很大不同。中国的在学学生是单一的、同质的，年龄等各方面特点都非常相似。而在美国，学生是异质的，千差万别，他们的年龄、收入、地位、所从事的工作、经济状况等，都差别很大。了解学生的特点和差别，决定着我们应该用什么样的教学方式，对学生进行什么样的管理，为学生提供什么样的服务。在中国高职院校，全日制学生达到了95%比例，而美国才5%，学生绝大部分是“兼职”学生。在美国，学生可以和老师一样开着车来上学，学校有很大的停车场，但宿舍却寥寥无几。

“社区学院的转换功能”

记者：之前了解到，美国社区学院或职业教育有个转换功能，职业院校与普通高校的学生可以互转，请做一介绍。这也是目前中国高职教育最欠缺的。这种转换功能是什么样的功能？

唐纳德：问的很好，要谈转换功能，要追溯到美国社区学院的最初形成。社区学院源于两类学校，一类是职业院校，一类是初级学分转换学院（升学学院），即大学本科前两年这类学校，要获得本科就必须进入更高层次的本科院校再读两年。随着时间推移，两类院校逐步融合成一类院校，原本两大功能自然保留下来，一个技能培养功能，一个继续升学功能，这两大功能不是国家赋予的，而是学校发展过程中自然形成的。

记者：想到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互动，中国还没有很好地衔接在一起。

唐纳德：在中国学生被录取后，从入学到毕业都在一所学校学习，不可思议！在美国学生可以在不同院校相互转移。20%到25%学生会从普通本科院校转到社区学院学习，社区学院学生有更高比例学生转到本科院校学习。这种转换得益于普遍实行的学分制，同样一门课程在不同院校学分是等值的，这样学生可以在不同院校自由转移流动。

在中国普通院校实现不了是暂时的，你们会逐渐认识到转换的需要，学生流动的需要。

记者：中国高校由于是国家创办并主办的，有很强的垄断性。像北大、清华等，虽然都是国家办的大学，它不喜欢你进来，也不喜欢它的学生走出去。

唐纳德：这种情况，是中国必须解决的。虽然就像中石化、中石油是市场上的强者，具有垄断性。但是别忘了真正的强者是市场，市场更有决定权。学校培养的人到市场上找不到合适工作，培养的人才不是市场需要的，就会影响到学校的生存。

中国正经历历史上难得的关键时期，一方面中国家庭高度重视教育，另一方面，国家有经济实力支撑发展教育。你们正处在一个有利的发展教育时期。

记者：中国最近提出未来10年中长期教育发展纲要，提到职业教育体系构建、社会力量集团化办学、学徒制等。从外国友人眼中看，在职业教育发展过程中哪些最重要？

唐纳德：对未来10年规划做判断评估对我很难。如果政府为实现这些举措，从经济投入上支持职业院校发展才是积极有效的。但是最终要看是否有利于学生发展，是否给学生发展提供更多灵活性，提供更多发展机会。我了解到中国有些学生很聪明，高考没考好，进入高职院校学习，他们智力发展滞后，高考阶段智力没有体现出来，入大学后智力才体现出来，但中国目前的教育制度对这类学生的发展提供的机会非常有限。其实，你们这些制度措施最终要看是否能为学生发展提供灵活性和发展机会。

《光明日报》2012年5月19日 1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