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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均衡是世界教育的最大挑战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育助理总干事唐虔解读《2011年全民教育全球监测报告》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育助理总干事 唐虔

3月1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1年全民教育全球监测报告》在全球多个城市同时发布。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助理总干事唐虔被派回“老家”中国，出席在北京举行的“2011年全民教育全球监测报告发布会暨第六届全民教育国家论坛”。被称为联合国“教育部长”的唐虔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育事务的最高负责人，也是迄今为止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担任职务最高的中国人。围绕这份最新出炉的报告以及国际教育热点问题，本报记者对唐虔进行了独家专访。

“教育不单要教会学生知识和技能，更重要的是培养社会责任感”

记者：今天，《2011年全民教育全球监测报告》在纽约、伦敦、达喀尔、北京等地同步发布，是从2002年该报告问世以来的第一次。为什么今年格外隆重？为何选择北京？

唐虔：在世界各地同时发布报告，主要是为了唤起各成员国的重视。现在距2015年只有4年的时间了，各国政府需要有更强的紧迫感、更大的决心和共同的目标，使全民教育目标得以实现。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它的教育发展与全世界息息相关。上世纪90年代全球文盲减少了10%，主要就是因为中国扫盲工作的有效开展。中国推动全民教育的工作是走在前列的。选择北京作为报告发布的城市，体现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对中国推动教育发展的赞赏。另外，现在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也希望中国能够更多地帮助其他国家，把这二三十年取得的教育发展经验更广泛地传播出去。

记者：今年报告的主题是“潜在危机：武装冲突与教育”，选定这样一个主题用意何在？对于包括中国在内的大多数不存在武装冲突的国家来说，这个主题有何启示？

唐虔：2000年各国政府在通过《达喀尔行动纲领》时，就将冲突确定为实现全民教育的一大障碍，很不幸，10年之后这个问题依然十分严重。受冲突影响的发展中国家主要集中在全民教育目标排名的下游。近年来，针对学校、教师、学生的袭击不断增加，甚至教育也成为助长冲突的工具。这些都是不容忽视的问题。我想这个主题对每个国家都是有价值的，它关注的是如何创造和谐社会，在社会的正义、公平、公益、道德方面，教育起什么作用。我们传递的理念是，教育不单要教会学生知识和技能，更重要的是把他们培养成对社会有责任感的公民，这是教育最根本的宗旨和目标。

同时，《2011年全民教育全球监测报告》也介绍了世界各地的教育进展、挫折以及加快发展步伐的各种政策措施，可以为各国的教育决策者、研究者、教师提供参考。

“在教育均衡问题上，政府应该起主导作用”

记者：这份报告中有哪些值得我们关注的教育进展和问题？

唐虔：总的来说，全民教育发展喜忧参半。这次报告比较了128个国家从1999年至2008年的统计数据。这10年来，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经济都有了快速增长，加大了对教育的投入。例如，南非的教育投入达到国内生产总值的5.6%，巴西达到了5.3%。与此同时，5岁以下儿童死亡人数下降了370万，失学儿童减少了5200万。但是全民教育的发展也面临新的挑战。例如，随着全球食品价格的上涨，儿童营养不良在加剧。因为金融危机，7个低收入国家在2009年削减了教育开支，用于基础教育的国际援助在2008年以后停止了增长，而实现全民教育还面临190万名教师的缺口。

记者：您认为当前世界教育发展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呢？

唐虔：我认为今天最大的挑战就是教育发展的不均衡。从报告的一些数字上也能够看出，各国之间、国家内部教育的差异很大。有些发达国家生均教育投入能达到1万美元，而贫穷国家只有50美元。同样100个学龄儿童，在蒙古这100人都能上学，有93人最终完成小学学业，但是在尼日尔只有60人能上学，毕业时只剩下17人。报告虽然没有针对国家内部的统计数据，但是我在工作中接触过很多国家的教育部长，包括美国的联邦教育部长邓肯也认为，教育不均衡是他们国家面临的最大挑战。

记者：在促进教育的均衡发展方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有何建议？

唐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为，在教育均衡的问题上，政府应该起主导作用，教育公平是政府责任。政府要在资源配置上反映教育均衡的思想，要有不同的政策、策略、方法向贫困地区倾斜。比如，给在贫困地区工作的教师发放特殊的岗位津贴。我在巴西看到政府正在治理贫民窟，在里面设立警察局、开办学校，让贫民窟里的年轻人能学一技之长，从而改变命运。各国的经验是可以相互交流和借鉴的。

把教育置于发展的中心

记者：现在距离2015年，只有4年的时间了，但是现在报告却告诉我们全民教育还有很多问题，您怎么看待这种目标和结果的差距？

唐虔：既然是目标，肯定会有一定的超前性，要跳起来才够得到。它对各国主要起到一种鞭策的作用，我们也看到许多国家取得了进步，比如中国、拉美一些国家。报告强调问题，主要是希望引起重视，在最后的三四年里，通过国际合作对最贫穷的国家有所帮助，使他们能够尽量赶上。

记者：在全民教育之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可能确立什么新目标?

唐虔：事实上，全民教育目标是各成员国共同商定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主要作用是为成员国服务、提供建议。我想，今后普及初等教育不再是一个普遍问题，现在很多国家认为职业教育很重要，另外高等教育是不是也可以设立目标？我见到各国教育部长，也会问他们同一个问题，就是当前你这个国家教育发展最希望解决什么问题？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提高教育质量，教育公平是与之相关的另一个问题。目前教科文组织主要从三方面开展工作：一是在国际舞台上把教育作为发展的中心；二是以强调改进质量、提高公平为切入点，促进各国教育发展；三是展开前瞻性研究。我们已与世界银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等5家机构联合成立了工作小组，研究2015年以后的教育发展建议。

2011年全民教育全球监测报告

幼儿保育和教育

儿童在幼儿期通过接受教育形成的语言、认知和社交能力是他们终身学习的坚实基础。

各国儿童的健康状况普遍得到改善，儿童死亡率逐渐下降。2008年5岁以下儿童死亡人数为880万，而1990年为1250万。但是发展中国家约1.95亿5岁以下儿童发育迟缓，身高与年龄不符。

家境最贫寒的儿童可以从学前教育计划中获得最大利益，不过这些儿童在学前教育计划中所占比例往往最低。

普及初等教育

2000年，约有1.06亿儿童失学，到2008年，这一数字降为6700万。

不平等现象依然是加快教育发展的一大障碍。菲律宾、土耳其等接近普及初等教育目标的一些国家无法迈出最后一步，其主要原因是难以在极度边缘化人口中普及初等教育。

入学仅仅是实现普及初等教育的一个条件。在撒哈拉以南非洲，每年约有1000万儿童在小学辍学，这是人才的巨大浪费。埃塞俄比亚的“生产安全网计划”向贫困家庭提供现金或划拨粮食，从而使许多家长能够延长孩子的在校学习时间。

青年和成人学习

随着发展中国家小学入学率的不断提高，中等教育需求日益增大，技术和职业学校入学率不断提高。2008年，全世界失学青少年总数约为7400万人。青年失业率的上升因全球金融危机而加剧。美国社区大学和欧盟国家的“二次受教育机会学校”在为能力低下的青年人接受再教育和培训方面作用显著。

成人扫盲

2008年，7.96亿成人缺乏基本的识字技能，约占世界成年人口的17%，其中2/3是妇女。有10个国家的成人文盲人口占全球成人文盲总数的72%。巴西从2000年到2007年将成人文盲人口减少了280万，而中国在成人扫盲方面始终保持强劲发展势头。

两性平衡与性别平等

教育上的两性均等是一种人权，是机会平等的基石，也是促进经济增长、创造就业机会和提高生产力的源泉。

如果世界各国在2008年都实现了小学阶段的两性均等，入学的女童就会增加360万。

与财富、地理位置、语言和其他因素有关的不利处境扩大了性别差距。

教育可能有助于消除妇女在劳动力市场的不利处境。向女童教育提供经济奖励和营造对女童有利的学校环境，改进技术和职业计划的参与性，以及推行各种非正规教育政策，有助于消除限制妇女技能发展的性别歧视。

教育质量

国际阅读能力进展情况研究显示，法国、美国等富裕国家绝大多数学生的学习成绩达到或超过平均水平。而摩洛哥和南非两个中等收入国家，70%以上学生的学习分数未达到最低标准。

学习成绩与父母的财富状况、教育程度、语言、民族及地理位置等因素有关。如果有关政策只侧重于改善整个教育系统的状况，而不努力减轻学生之间的不平等，那么这种政策就不可能取得成效。

要实现普及初等教育的目标，在2015年之前还需要190万名教师，其中一半以上在撒哈拉以南非洲。

印度农村公立学校正式教师每周至少缺课一天。改善教师聘用条件，加强学校管理和问责制，有助于提高学生成绩和缩小不平等。

在智利，“900所学校”计划通过为条件最差的学校提供额外资源来改善教育状况，包括每周为教师举办增强教学能力讲习班和帮助儿童失学讲习班，以及提供课本和其他教学材料，有助于提高学生的学习水平。

冲突与教育

在受冲突影响的国家，约有2800万小学学龄儿童失学，占世界小学学龄人口的42%。中等学校入学率几乎比其他发展中国家低1/3。青年识字率为79%，而在其他发展中国家为93%。

蓄意对平民滥用武力是21世纪暴力冲突的特征。校舍、教师和学生均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攻击目标。

到2015年实现全民教育目标的资金缺口为160亿美元，这仅仅相当于富裕国家6天的军事开支。

在许多受冲突影响国家，25岁以下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超过了60％，但教育系统无法为年轻人提供他们所需技能的培训，以帮助他们摆脱可能造成冲突的贫困、失业以及经济上悲观绝望的局面。

教育可以作为一支和平的力量，但学校也常常会受到利用，从而加剧社会分裂、不宽容和偏见并导致战争。应该把教育纳入更广泛的战略之中，以促进宽容、相互尊重和与他人和平共处的能力。

（文见《中国教育报》2011年3月8日第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