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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全球视野中的公平卓越

核心提示：

□一项国际测验，使上海市基础教育均衡发展的成果受到社会关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去年12月公布了对全球65个国家和地区15岁中学生展开的国际学生评价项目（PISA），上海152所学校的5115名15岁在校学生参与测试。测试结果表明，在阅读、数学和科学三项指标得分中，上海均名列首位。

□PISA作为一项大规模的国际教育研究，给了我们更多的“自信与自省”。这说明上海义务教育学校学生学业质量是高的，均衡程度也是世界领先，课程改革已经取得了明显成效。参与PISA项目，可以让我们学习先进的教育评价理念与技术，改进我们的教育质量保障体系以及各种评价的方式、内容等。

上海第一次在国际视野中检验义务教育质量，受到各方面的高度关注，全球第一的成绩把上海推向了世界基础教育的前台。从全球发布到今天，媒体对国际学生评价项目（PISA）成绩的关注和评论一直没有停止过，这背后正说明了“质量”正成为全球关注的教育热点。准备启程赴罗马参加2012年PISA测试筹备的上海市教委副主任张民选临行前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

记者：PISA成绩公布后，上海的基础教育引起了全球的关注，世界各国的媒体都从不同的视角发表了评论，您对媒体的这些评论持什么样的看法？

张民选：两个多月的国内外大众媒体的报道和评论立场不同、观点多样、判断不一，对PISA本身的认识和对上海教育的了解程度也不尽相同。我觉得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正应了“说教育千言万语，看教育千差万别”。所有这些评论都值得我们思考，在此我们向广大媒体和报道评论人员表示真诚的感谢。因此，我可以在12月8日说“必须理性对待上海PISA测试成绩”的基础上，进一步说PISA作为一项大规模的国际教育研究，给了我们更多的“自信与自省”。“自信”在于坚持上海的教育改革发展的方向。“自省”在于从世界教育发展的趋势、各国的经验和国际测试评估设计和实施中，看到教育问题和盲点，看到差距，看到新的教育理念和方法。

记者：追溯一下，上海当初为什么要参加PISA测试？

张民选：上海教育一直在开放、学习、探索和改革中发展前进。参加PISA项目主要有三个目的：一是上海基础教育的质量、课程改革成效如何既要在全国的坐标中比较，也要在国际的视野里去审视。至少我们从中可以得到这些基本结论：上海义务教育学校学生学业质量是高的，均衡程度也是世界领先，这说明上海义务教育质量是有一定保障的，课程改革也已经取得了明显成效。二是进一步提醒自己，需要不断增强行政决策的科学性，尤其在实证基础上，需要继续推进教育公平，提升教育质量，公平与质量兼得是我们追求的目标。三是通过参与全国项目和PISA项目，学习先进的教育评价理念与技术，改进我们的教育质量保障体系以及各种评价的方式、内容等。用一句话概括就是：要学会通过教育评价收集证据，作出准确决策，深化改革发展，不断促进教育公平与卓越，促进“每一个学生的终身发展”。

记者：以前，我们对基础教育质量的评价往往停留在模糊认识，这次PISA成绩公布后是不是可以说我们对质量有了相对一致的认识？

张民选：去年12月8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向全世界同步发布了包括上海在内的65个成员国和地区的2009年PISA成绩。我们为全球第一的成绩欣喜时，对“质量”有了新认识。通过测试让我们的教育质量观从关注若干学生个体到关注整个学校，到关注整个区域、整个国家；从以一个区域、一个国家为参照，到以全球各国为参照；从知识掌握单一评价维度到包涵学业成就、社会公平、投入绩效、学生参与、教师专业和学校效能等多维度评价；还有从“选拔优秀学生”到“改善教育政策”的质量测评观。我想，质量是事物、产品、工作的优劣程度。某一事物、产品和工作的质量是由多条准则、多项指标、多个尺度构成的。人们的价值、准则和标准不同，就会得出不同的质量判断。教育质量的尺度指标和判断准则在不同的情景中，对不同的人，又不尽相同。通过PISA，我们认识的是新世纪、发达国家和国际组织提出的教育质量要求及其标志性的、相关的构成准则、指标、尺度和标准，而追求“公平而卓越”正在成为国际视野下基础教育质量新标杆。

记者：“公平而卓越”是基础教育走向深层次内涵的发展阶段需要破解的难题，从PISA测试中，我们可以得到哪些启发？

张民选：我们先看看新世纪头十年中，世界各国对“公平而卓越”的基础教育形成了哪些共识。我梳理了一下主要包括八个方面。第一，对教育公平的理解更加深刻。当我们谈到入学机会公平的时候，并不是简单的“有学上”就体现公平，而是全民的、全纳的教育。这种“全纳”的理念非常深刻。如果我们的教育依然只面向“上海户籍学生”，那么试想20年后，这些非户籍学生会因其受教育权被剥夺而在成年后对社会产生不满。世界各国已不乏这样的先例。因此，这把“公平而卓越”的质量尺子第一维度就应该是全纳的。

第二，提高所有人的学业成就。所有孩子所受的教育应达到有一定社会标准和质量。PISA测试创造性地提出了“素养”的概念，明确亮出了一把具体的、希望全体学生达到的尺度，也就是说所有孩子无论富裕还是贫穷、移民还是本土，都必须达到的基本素养。确立“公平而卓越”的新标杆，就是要把所有学生在一定范围的素养培育放在重要位置。

第三，普及的教育不是廉价的，而应当是更加均衡的教育。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前总干事马约尔指出：全民教育、均衡教育并不是低质量教育的代名词，“全民教育的目标是增加所有学习者的知识、发现所有学习者的潜能、提升所有学习者的能力”。千万不要以为普及就是廉价，普及一定是需要高质量的。

第四，潜能发展的理念。是不是所有学生通过PISA测试所具备的阅读、科学和数学素养都达到了社会要求后，教育的目标就完全实现了呢？不是，我想还要有利于学生潜能的发展。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在要求孩子达到共同素养标准的同时，忽视了让孩子个性得到发展。欧美很多国家都提出，人是有差异的，要予以充分关注。我们应该关注的，是要不断地为学生的潜能发展创造条件。

第五，“学会共同生活”的国际理解成为基础教育的新内容。我们所处的生活学习环境已经越来越国际化。一方面，各国在教育本国国民时越来越多地传授来自世界各国的最新知识和经验；另一方面，日益变“平”的世界为人们跨出国门学习、工作提供了方便。于是，也就有了“地球村”、“全球化”、“教育国际化”的概念和“国际化人才”培养的需求。今日孩子的未来将会与全球联系在一起——他们想要的知识也许可以在上海、在巴黎获得，而他们聪明才智的“用武之地”则可能在纽约、在硅谷，或者在地球上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这就是说，他们汲取知识、运用才能的过程将不再局限于地球上某一个不变的地点，他们的生产生活也不再局限于一国一地。全球范围的求知、工作和生活需要让我们的孩子从现在起就了解和尊重世界各国的民俗和文化，从现在起就学习与不同国家的人民交流合作，从现在起就培育宽广的国际视野和胸怀。我想国际化绝不是相互残杀，而是相互共处，学会共同生活。

第六，责任意识让教育拒绝平庸。最早提出“拒绝平庸”命题的文献是美国教育部专家委员会在1983年发表的报告《国家在危险中，教育改革势在必行》。该报告深切地担忧：“美国以往各代，在教育、文化和经济上的成就都超过它的上一代。一代人的教育水平不能超过、不能与父辈相提并论，甚至还达不到父辈的水平，这在我国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因此，我强烈感觉，应该培养学生的责任感、荣誉感和勇敢精神，且相信人们会逐步认识到这样的问题。今后的道德教育中，这些应该成为抓手。

第七，技术越来越受到关注。越来越多的国家感受到技能学习有助于促进部分学生抽象思维能力发展；有助于激发部分学生对学科知识的兴趣；技术技能更容易使部分学生获得成就感。目前PISA组织正会同十几个国家的教育家、科学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对此进行研究，大致可以化为20多种能力要素进行能力测试。2003年PISA进行的是纸笔测试，2012年就将进行计算机仿真测试。在关注如何传授知识的时候，技能非常重要。能力还不止是解决问题的能力，还有创新能力、批判性思维，都是联系在一起。为此，2006年美国《国家创新教育法》确定了国家科学基金会提供拨款，在全美500所高中和500所小学或初中实施基于创新能力和技术技能的体验式学习项目；2008年美国公布《国家竞争法》将“技术”提到首要地位。这是值得我们关注的。

第八，培养终身学习的能力和态度。未来学家告诉我们，未来可以确定的就是它的不确定本身。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和变化的内容越多，要处理的问题就是不断变化的，不能期待把所有知识都学完都掌握，要不断地乐于学习，在陌生环境之下有积极态度去学习，非常重要。

记者：PISA测试给您带来最深刻的体会是什么？

张民选：上海的基础教育从PISA视角看已经进入了世界先进行列，但我们要为每一个学生终身发展奠基，要让每个孩子的潜能得到发展。实现这个目标的可以探索的办法还有很多，比如改变教师的培养方式，促进教师的专业成长；如何更好地培养校长；如何加强政府的问责，把办好每一所学校作为政府的责任；关注脑科学等前沿的教育科学理论；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从而不断探索实现公平和卓越的对策与途径。

还有，PISA这种评价，不是为了选拔优秀学生，而是为了影响我们的政策设计。同时，参与其中后，也让我们在深感差距的同时，认识到科学的教育评价应该和可以怎样进行。我们一定要树立多维、多元的评价理念，在这样的理念下形成跨学科的研究团队。在这方面，我们的距离还很远，所以PISA让我们再次开始新的学习……

（文见《中国教育报》2011年2月18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