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空间营造的拓殖策略
——基于某中学的实地研究
石艳
以往,我们认为学校空间仿佛是一个“巴别塔”式权力空间,它范围更大,影响更广,甚至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网罗了几乎全部社会成员。学校用自己的权力运作方式,用自己的行为准则、空间布置和秩序系统,为整体社会提供了更为温柔的、更加可以为社会成员所接受的规训方式和管理制度,即便如此,在压制的空间控制之下,要求空间内的所有成员一味的顺从也是不现实的。因此,在控制与反控制的辩证关系中,学校空间的社会行动者呈现出了“另外一种方式行事”的能力,为“权力的铁笼”渗透进了无尽的“阳光”。在这种“另外的策略”中,虽然抵制(resistance)是受控制者所采取的主要方式之一,但是,对于权力的强势者而言,反抗既有的权力格局是破坏性的行动,但是抵制并不是反抗的唯一的方式。在学校的互动形式中,还存在着与结构控制之外的活动空间,最初被一些符号互动论称之为拓殖(colonization)。“拓殖”是弱势的群体在面对强大的压制力量时所采用的一种“弱者的武器”。在权力的对抗和流动中,处于弱者的一方,由于力量的薄弱,往往不能直接采用抵制策略,而是以一种表面驯服的形式出现,这样可以以一种相对自由的、安全的、自我保存的方式避让开压制力量的锋芒,在一些权力的薄弱点采取各种战略、战术,营造一个可以自由喘息的空间。拓殖不同于抵制,它虽然是反抗的一种方式,但并不是暴风骤雨式的行动,不是要与控制机制下的支配性权力产生正面的交锋,而是以表面上的屈从为代价,在面对规训、压制、控制的权力之网时采取的一种战术策略。
学生们在不同的时间段有不同的利用学校空间的方式。比如教室,一直是学习的地方,教师和学校空间的制定者都力图使教室成为一个高规范的场所。但是在严格的作息时间规定和严重的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学生总是在抓紧一切时间寻找可以“眯一会”的地方。所以午饭后的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内,教室成为学生午休小憩的地方。学生们共同的认可使得一些发出噪音的学习行为和休闲活动成为学生所不能容忍的。操场正相反,一些谈恋爱的学生占用了操场,使操场这样的低规范的场所内同样也出现了拓殖策略。他们将操场构建成约会和散步的场所,本来异性之间的亲密举动是不适合在操场等公共空间出现的,但是由于拓殖策略使大部分的学生故意回避那些“情侣们”,从而共同完成空间拓殖。无论是在高规范空间还是在低规范空间,我们看到的拓殖行为体现了如下的特点:首先:拓殖是空间中的弱势群体利用身体在重塑空间;其次,日常的拓殖策略和时间有紧密关系;再次,高规范空间内拓殖的可能性取决于知识的分类和定框的程度;最后,学校空间的使用方式,无论是规范还是拓殖都不仅仅是由学校空间中的社会互动所决定的,还要受到规划学校空间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因素的影响。
当空间中的行动者游走于各种权力力量的控制的缝隙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各种拓殖策略的运用。这主要是因为“弱者”采取的公然抵抗行为并不意味着结果上的成功,正如保罗•威利斯在《学会劳动》中所证明的一样,虽然那些反学校文化的学生行事坚定的、面积广泛地反对权威和学校主流文化的控制,但是最后他们因为不能掌握社会“主流文化”而不得不进入半体力性半技术性的行业,如此,他们最终的走向是确认而不是反对现存的资本主义社会关系。因此,我们所研究的学校空间中,学生并没有对于空间的控制和规训作出公然的、硬性的和彻底地抵抗,而是采用的一个妥协式的、权宜式的、见缝插针式的抵抗形式。拓殖策略,并不能使学生们完全摆脱权力的控制,只是在权力的层层包裹之下给自己一个既能够发展自我,又能够获得权力体制中的利益的中间状态。
以上文字摘编自东北师范大学教科院石艳的来稿〈学校空间营造的拓殖策略——基于某中学的实地研究〉